在林子里,便往林子里跑了。”
“这么说他是来救人的喽。”村长说。
“是。他怕项建军被火围了。”
“项建军是哪个?”
“是那个。”朱竹武指了指项建军。
“哎呀,太了不起了。如果年纪大点他都可以评为烈士了。真的太了不起了。”村长连连感慨。
和程家庄的村长做了一些交谈之后,朱竹武命令我们回学校。我们到村里借柴刀砍了几根毛竹拼成了一个简易担架,然后把项旺福的尸体搬担架。
我和项建军抬着项旺福的尸体返回。
项旺福的身体并没有被灼烧成怎样,所以并不像被电灼烧而死的人那样尸体会成倍的缩小。他的身材还是那个样子。
但是项旺福的头发全烧光了,他的眉毛也烧光了。我猜想这应该是项旺福死后火苗漫过他的尸体时烧的,他的衣服也应该是这样被烧掉的。
所以我猜想项旺福是被窒息而死。
项建军脱了他的外套盖在项旺福身。揭飞翔脱了外套盖住了项旺福的头。
一路,大家都很沉闷,谁也不敢说笑,也没有人有心情说笑。朱竹武始终绷着脸。
“很多东西真的要讲命。”我记起我和项旺福去林子里捡柴火时项旺福这么说。
那时项旺福料到他会是这个命吗?
什么叫命?你无法预测你的人生轨迹便称之为命。
四个小时前项旺福还感慨熊研菲的命,他还说他想的很开,说毕业了哪怕回去种田打猎都很开心,却不料现在躺在担架已然无知无觉。
两个小时前项旺福还跟我们一起背着班主任喝酒,一块聊天,一起说事,喝多了和我一起在草地沉沉睡去,却不料现在永永远远地睡去,再也不能醒来。
一个小时前项旺福还和我们一同扑火,一块挥汗如雨,只为着一个心愿——阻止大火往村庄蔓延,直至为了唤醒还在林子里睡觉的项建军而毫不犹豫地钻进火势依旧猖獗的林子。
生命便因此终结。
一阵悲痛从心头涌起:世事无常。
说来也怪,那一天我们抬着项旺福的尸体往学校赶的时候,风一直刮。乌云从西边飘向我们顶头的天空,太阳很快被遮住了,气温迅速降下来。许多同学不得不套毛衣穿起外套。我们还没有到学校,雨便落下来了。
毛毛细雨一直下个不停。
仿佛又回到了冬天。
我们把项旺福的尸体停放在高部教学楼一楼的走廊,而后,听从朱竹武的吩咐,我和吴建华去项旺福家报信。朱竹武在学校处理相关事务。
我和吴建华骑车去项旺福家报信。
当我们带着项旺福的母亲回到学校时大部分同学都已经回家了,校长和两个副校长以及朱竹武站在走廊下面。还来了两个公安局的人。教育局也来了人。
我们的裤脚和袖子都被雨水淋湿了。
项建军和揭飞翔守在项旺福尸体旁边。
项旺福的母亲一进校门便哭出了声。她丢开手的伞小跑着冲向高部教学楼,伏在项旺福的尸体痛哭。
哭声在校园里回荡。
稍后项旺福的哥哥姐姐等亲人也赶来了。
我和吴建华、揭飞翔退到了一旁。
教育局领导和校长与项旺福的家人理论了很久,我们隐隐约约听见是关于赔付的事和安葬的事。后来,项旺福的家人提的要求局里和学校都答应了。
项旺福的家人有一个很特的请求,那是让项旺福的尸体停放在学校,并且将项旺福埋在附近的山。他们希望学校尽快落实安葬地。
原来,项旺福那个村有个习俗,凡是客死在外而又未成年的人的尸体一律不能进村,而且不能大肆操办,一切从简。按村里的说法,未成年而死,属于短命鬼,得让他尽早转世,所以安葬越简陋越好,倘若他看哪家,便径直去投胎。
校长再不情愿也只好答应了。
那个晚我们守候在项旺福的尸体旁边守到了凌晨两点钟,我们趴在一楼教室的桌子不断打瞌睡。项旺福的母亲多次催我们去睡觉,可我们都不愿离开,我和吴建华只是回去换了衣服加了一件外套。
利用回寝室的时间我去政教处给熊妍菲打了个电话。
淅沥沥的小雨下了一个晚。
风从破了的窗户口吹进来,冷的我们发抖。气温变化实在太大了。
两点钟之后我和吴建华、揭飞翔回寝室睡了两三个小时,而项建军则一直坐到天亮。我们怎么劝他都劝不了。
第二天天蒙蒙亮我们醒了。我们是被一阵爆竹声吵醒的。我们原以为是项旺福的家人打爆竹,等我们跑到项旺福的尸体停放地,才知道爆竹声是从附近街道传来的。项旺福那里清清静静的。
这真是个怪的风俗。不香不放爆竹,甚至不允许亲人嚎啕大哭。
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
到处都湿漉漉的。校园死寂,雨滴从树干滴落在地的声音我们甚至都能听见。
项旺福整个的被一块布蒙住了。他安安静静的,仿佛是一个笑话。这个笑话让人泪流满面。
教育局的人来的出的早。据说那个看去很有派头的人是教育局的二把手,他把来晚了的校长一顿臭骂。校长的脸红一阵白一阵。
他们是送钱来的。
项旺福的安葬地也已落实了。
项旺福的两个哥哥用我们制作的简易担架抬着项旺福的尸体便往学校后门走。项旺福的另一个哥哥到学校找了几块木板扛在肩。总务处主任找来了锄头和铁锹。
我们几个无声地跟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