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心中暗笑,以为那位八皇子弘润又写了什么出糗的文章,却极少有人注意到赵元偲将那张纸收到龙袍袖口内的那个举动,比如皇次子雍王弘誉、皇三子襄王弘璟,以及皇六子麒麟儿弘昭。
不得不说,在看过弘润那句民富国强之后,其余皇子的《国富论》,就让大魏天子感觉有些乏味了,无论是中规中矩的圣人學说,还是比较霸道的以武强国之策,亦或是针对朝廷政策的利弊论,哪怕写得再精彩,都让大魏天子有种隔靴挠痒的感觉。
而最受到赵元偲宠爱的六子弘昭,他所写的强国论也最为出彩,一针见血地点评了朝廷的种种政策的利弊之处。可即便如此,也抵不过八子弘润那仅仅四个字的文章。
当然了,即便如此,这场皇试赵元偲还是钦点了六子弘昭的文章最为出彩,叫皇子们以及大學士们相互传阅。
毕竟八子弘润那四个字的《强国论》,赵元偲觉得并不适合提出来。
但有一点大魏天子已经确定,那就是,他的第八子弘润,就像六子弘昭所说的那样,确有其才!
皇试完毕,大魏天子赏赐了文章出彩的几位皇子,同时也赏赐了教授他们學识的宗學大學士们,在此之后,赵元偲便让他们相继退下了。
坐在文德殿的龙椅上,身边仅大太监童宪在旁伺候,这个时候,赵元偲又忍不住取出那张纸,聚精会神地看着纸上所写的民富国强四个字。
也不知过了多久,大太监童宪在旁小声地提醒道:“陛下,时辰到了,该移驾垂拱殿了。”
“唔。”大魏天子点了点头。
垂拱殿,是大魏天子处理朝政、审批奏章的宫殿,取“垂拱而治”之意,大概是大魏初代皇帝希望自己的子孙啥也不做,这大魏也是太太平平,因此将大魏天子处理国政的宫殿命名为垂拱殿。
可事实上,历代大魏天子,只要是贤明通达的君王,无一不是在这垂拱殿内几乎累得吐血,所以说这个名字其实挺讽刺的。
当大魏天子赵元偲移驾垂拱殿时,殿内已有三名臣子在殿内帮忙审批奏章。这三位臣子分别是年高六旬的中书令何相叙,正值壮年的中书左丞蔺玉阳,以及中书右丞虞子启。
这三位是协助大魏天子审批奏折、奏章的中书省官员,并不属于殿臣,可以理解为是大魏天子的私人幕僚,虽然职权比不过那些尚书啊、将军啊,但是地位超然,毕竟这是中书省官员,是大魏天子的“内朝臣子”,许多关键的、需要深思的政策,大魏天子大多都是与这几位“内朝臣子”一同商议出结论的。
当然,一些涉及到六部的政务,大魏天子也会召集六部尚书一同参加内朝。
至于每日的早朝,那其实是各部尚书向大魏天子以及其他同僚汇报他们工作情况的例行公事,或者是出于某种政治需要的作秀,真正能决定大魏国策的会议,是大魏天子设在垂拱殿内的“内朝”。
因为内朝地位超然,因此呈递到这里的奏章、奏折,基本上都是关乎到整个大魏社稷的大事,比如说边境的守将被敌国骚扰了,咽不下这口恶气想要打回去,这种会挑起两国兵祸的大事,就不是兵部能做得了主的了。
那名边境守将的奏章会被提交到中书省,也就是这垂拱殿,由大魏天子亲自定夺。天子说打,那就打,天子说不打,那位守将就只能忍下这口气。
至于像什么赈灾放粮,这种十万火急的事是不会提交到垂拱殿的,尚书省下的户部会自行处理这件事,户部的官员会在接到地方官的紧急公文后当即下令调集粮食赈灾,否则要是连这种事都要经过早朝或内朝,那些灾民们早饿死了。
所以说,在垂拱殿内所处理的政务,基本上都是那些不怎么紧急,但是却关乎大魏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国力盛衰的大事,即国策。比如开挖河渠、建造皇陵、增减赋税,或者与他国建交、结盟之类的事。
当然,除此之外,中书省还得协助大魏天子监察尚书省六部的工作情况,将六部呈递上来的一些近期处理的事件,逐一审批。若有疏漏与不足,则遣回各部,让他们立即修改,总得来说就是有错改正、无则嘉勉。
别看仅仅只是一个最终审批的步骤,但事实上工作量极大,即便是有中书省的官员协助,历代大魏天子也是几乎累得吐血,仿佛每日就是不停地看各种各样的奏章、奏折,审查各部的工作情况。
整整六个部的工作情况,涉及整个大魏,每日几乎都要向中书省呈递几百道奏章、奏折,也难怪大魏天子赵元偲才四十二岁就已经两鬓斑白。
“陛下。”
见大魏天子赵元偲走入垂拱殿,正在审批奏章的中书令何相叙、中书左丞蔺玉阳、以及中书右丞虞子启三人连忙起身叩拜。
“免礼。”赵元偲挥了挥手,顾自走到自己那张龙案后坐下。
此时,殿内三位中书省大臣已经将一些比较敏感的奏章、奏折都放置到了龙案上,一摞一摞,堆地极高,粗略一数大概也有数十本。
这还不算完,因为在大魏天子赵元偲审批章折的过程中,尚书省六部陆续派人将最新章折的送至垂拱殿,而这三位中书省大臣在初审后挑出其中比较敏感的,将它们呈递到大魏天子的龙案上。
这是一个周而复始的循环,即便是像赵元偲这样贤明的君王,也不可能会有将龙案上的奏章、奏折全部处理完的时候。倘若有朝一日龙案上真的不再有奏章、奏折了,那就意味着大魏即将亡国了。
如此过了两、三个时辰,赵元偲龙案上的章折竟未见减少。
望着龙案上那一摞摞的章折,大魏天子有感而发地叹了口气:“世人皆道天子好,岂知天子亦难当……”
三位中书省大臣闻言停下了手中的笔,不约而同地望向赵元偲,纷纷夸赞。
“好句!”
“好句子啊,陛下!”
赵元偲捋了捋胡须,沉思一番又吟道:“百僚未起朕先起,百僚已睡朕未睡。不如陇右富足翁,日高丈五犹披被。”
三位中书省大臣闻言动容,毕竟赵元偲这首诗已不能用好与不好来衡量了。
三人纷纷离席叩拜,口中大呼:“陛下圣明之主,我大魏有陛下在,真乃鸿途国运!大魏之福、社稷之福、万民之福!”
“你们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快起来,朕就是发发牢骚而已。”
赵元偲挥挥手请三位中书省大臣起身,其实这会儿他心里也高兴,毕竟他只是将八子弘润的诗稍做改动,并添了两句,便畅快地宣泄出了这十几年来的苦闷。
“今日陛下对诗似乎兴致很高啊。”中书令何相叙捋着白胡子笑着说道。虽然他感觉那首诗的诗体并非出自诗经,但见天子挺高兴的,他自然不会多嘴。
“哪里,朕也就是……”赵元偲正要说他只是听了八子弘润的怪诗有感而发,忽然心中一动,从袖中摸出弘润所写民富国强的那张纸,招三位中书省大臣到身边,问道:“三位爱卿,你们觉得这句话如何?”
三位中书省大臣好奇地走到龙案前,探头瞧了一眼龙案上的那张纸。
“民富……国强?”
顿时,三名中书省大臣面面相觑,脸色微微有些变化。
他们你瞧瞧我,我瞧瞧你,谁也不敢冒犯开口。
区区四个字,却有这等威力,竟使三位中书省大臣讳莫言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