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间,或有几名同僚趁人不注意,偷偷将几张纸塞到罗文忠手中。
罗文忠不动声色地将那些纸收了起来。
这一幕,或许有其余的吏部官员注意到,但是他们都只当装作没看到。
因为如果没有猜错的话,那几张纸上所写的应该是人名,京城中参与这次会试的上流权贵家的子弟,有人托他们这些吏部官员暗中照顾一下。
当然了,不能说权贵子弟就没有一个有才學的,事实上,就像六皇子赵弘昭所邀请参加他雅风诗会的士子们,那可几乎都是京城内有头有脸的权贵家的公子哥,一个个能文能赋,饱读诗书,绝不是什么不學无术的纨绔子弟。
但话说回来,即便家中的子弟并非不學无术的纨绔,但若能请吏部担任监考的官员们稍稍照顾一下,哪怕为此付出些钱财,对于京城那些权贵们来说又能算得了什么呢?
花钱买心安嘛。
就拿罗文忠来说,他的儿子罗嵘今年也要参加这次的会试,他也不得向他的诸位同僚通个气,请他们代为照顾一下,哪怕他的儿子罗嵘虽说性格狂妄点,但亦有真才实學。
会试的地点,在陈都大梁内隶属于吏部的夫子庙,那原本是吏部专门为门下省六部官员的子弟进學所设的學庙,但凡是仕途官员家中的子弟,都有资格进學,相当于宫學、宗學这种专门为某些子弟开办的學府。
不过在会试期间,夫子庙都会暂时停學,充当吏部主持的科试的考试场所。
此时在夫子庙内,隶属于吏部的科试人员已全部到齐,除了一名主考官与十六名监考官外,还有十几名令史、二十几名主事,以及数百名从大理寺、尹令府、城门督府等府衙借来的衙役兵丁,负责维持整个考场的秩序。
而罗文忠这些监考官,其实是最后一批入场的,毕竟那些杂物事,也轮不到他们堂堂郎中、堂堂监考官去忙碌,自有手底下的主事、干事们去着手处理。
他们这一干监考官来到了夫子庙的正殿,因为时辰尚早,他们暂时在正殿内休息片刻,一旦到了巳时,便正式开始今年的科试,陆续放庙外的學子们进入考场。
可让他们有些错愕的是,此时夫子庙内,竟然已经坐着一位衣冠鲜华的富贵公子,却不知是何人,因为此人脸上带着一副有些可笑的面具,遮住了面容。
不过他身后的那位护卫,那可了不得。只见那十名护卫一个个身穿墨色甲胄,挎带着腰刀,眼神凌厉、威武不凡。
“阁下是?”罗文忠皱眉问道。
话音刚落,就见那位富贵公子抬手出示了一块金灿灿的令牌,与当初宫内大太监童宪在幽芷宫出示的令牌一模一样,天子御令。
见此,这一行十六名监考官哪还有不明白的,纷纷朝着那块金令跪倒在地。
毋庸置疑,眼前这位,必定就是此次天子派遣来的陪监皇子,只是不知是哪一位而已。
“起来吧。”富贵公子淡淡地挥了挥手,眼神似笑非笑地望着罗文忠。
可能是注意到了眼前这位望向自己的眼神,罗文忠心下有些纳闷,拱手拜道:“敢问殿下是?”
“呵呵呵……”
富贵公子轻笑了两声,抬手缓缓摘下脸上的面具,笑着说道:“罗文忠,不认得本殿下了?”
眼瞅着对方缓缓摘下面具,露出真实面容,罗文忠面色顿时大变。
赵……赵弘润?!竟是那八皇子赵弘润?
罗文忠骇然地发现,眼前这位被大魏天子派来陪监科试的皇子,竟然正是他前一阵子设计陷害,使其被关入宗府受罚的八皇子赵弘润。
抬头再一瞧这位八殿下身后的那些护卫们,罗文忠暗自又倒吸了一口凉气,因为他看到沈彧、吕牧那两名宗卫正恶狠狠地瞪着他。
这……怎么会?为什么会是他?!
罗文忠心中方寸大乱,因为据他所知,眼前这位八皇子赵弘润应该是不受大魏天子器重的,属于是可有可无的皇子,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罗文忠当初才敢设计陷害他,使其陷于宗府的责罚。
在他看来,这种无足轻重的皇子,夜宿一方水榭那位苏姑娘的闺房,这等伤风败俗的事一旦宗府得知,岂会轻饶?哪怕关个一年半载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可没想到,仅仅七八日,这位八殿下便逃离了宗府牢笼,更摇身一变,成为了此次会试的陪监皇子。
这简直,简直匪夷所思!
在其余十六名监考官不解的眼神中,赵弘润缓缓站了起来,徐徐踱步到面色难看的罗文忠身前,低声对他笑说了一句。
“上次承蒙你照顾了,咱们来玩第二场吧,罗大人。”
……
罗文忠面色阴沉,默然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