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梧微窒,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紫陌将那画纸拿走,栖梧这才重新提笔,教从容画皮卡丘。
人总是这样,之所以会觉得时间过得慢,是因为觉得时间不值钱,当有事可做时,时间便会过得格外的快。
从容好不容易能好好的画完一个完整的皮卡丘时,正好王婶跑来说吃饭了,栖梧这才惊觉天已经全黑了。
原本栖梧是没什么胃口的,但想到肚子里的孩子,还是勉强吃了半碗饭。
可最后还是全部吐了个干净。
从容在旁边看着干着急,忙问紫陌有没有什么药能治孕吐的,紫陌却只是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
其实栖梧还不知道自己怀上孩子时,只是没胃口,整日恹恹的没精神,也没见有孕吐。但今日她却是几乎要将黄疸水吐出来。紫陌知道,或许是徐大哥的死刺激的。
心病还需心药医。
偏偏这时候,心药却不想让她知道。
“唉”紫陌叹了口气,转身朝厨房走去,看看还有没有梅子,小姐怀孕后突然喜欢起梅子来。
这夜栖梧睡到半夜,又感觉到有暖流源源不断的往自己体内灌输,可依旧睁不开眼,看不清那人的脸。
不过在她意识陷入黑暗中的最后一刻,熟悉的龙涎香传来,然后有什么软软的东西轻轻的碰了一下自己的额头,随后她便彻底失去意识。
次日醒来,依旧神清气爽。
而栖梧的心里,却是五味杂陈。
今天是徐福下葬的日子,虽然说孕妇不宜去吊唁,但于情于理,栖梧都该去。
而紫陌和从容也都没拦着,甚至一大清早伺候她洗漱完,紫陌便拿出了一套月牙白的衣裙。
这套衣裙还是栖梧的娘下葬的那天她穿的,就被留在了宅子里,如今再穿一次,栖梧只觉得心里像吊了块大石头一样,闷闷的,十分难受。
都说女子穿丧服时最好看,栖梧亦然,一身的素白配上病娇却绝美的脸庞,竟是让人移不开眼,甚至看了十多年的紫陌和从容都忍不住在心里赞叹。不过这话定不能说出来,毕竟小姐此时心里一定很难受。
夫人去世后,小姐就曾说过,再不会让谁因她而死,可如今徐大哥的事对她打击应该很大。
从容怕她激动又动了胎气,硬是逼着她喝了安胎药才和她一道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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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福的葬礼很简单,就随便找了个地方埋了了事。没有敲锣打鼓走街串巷,更没有办流水宴。虽然紫陌给了徐大嫂一大笔钱让她给徐福的葬礼办得风光一点。
徐福的老婆是个很朴实的女人,从徐福出殡到下葬,她始终没有流一滴眼泪。
栖梧站在旁边看着她眼下的青黑,心有不忍。那种欲哭无泪的感觉,她比谁都懂。
徐福葬下,徐大嫂给帮忙抬棺的一人一个红包,又深深的磕了个头表示感谢,众人散去徐大嫂默默的跪在徐福坟前烧纸钱。而栖梧几个也默默的站在那里陪着。
待纸钱烧尽,徐大嫂才慢慢站起来。许是跪了太久,眼前一黑就向后倒去,还好从容眼疾手快将她扶助。
带徐大嫂缓过神来,这才哑着嗓子说了声谢谢。
“徐大嫂,徐大哥终究是因我而死,不若你便搬来与我同住吧,也方便我们照顾你。你现在怀着孩子,一个人终究不便。”栖梧看着徐大嫂,满脸不忍。
徐大嫂虚弱的一笑:“多谢小姐,我家徐福常跟我说东家是个心善的活菩萨,今天见着小姐,还真是像我家那口子说的那样。”
“大嫂”栖梧也是面有戚戚。
“小姐的心意,小妇人心领了。您放心,徐福虽然没了,但好歹我怀着的是徐家唯一的血脉,说什么也不会做傻事让老徐家绝了后。等徐福过了头七,我就会回娘家去。”
“大嫂”从容原本也想开口相劝,但见栖梧冲她摇了摇头,于是只好作罢。
“大嫂,这些银票你拿着,足够你们娘俩下半辈子过了。”栖梧接过从容手中的银票递到徐大嫂手中。
徐大嫂一看,厚厚的一摞全是一千两的大票子,顿时吓了一大跳,“这,这么多!”她从未见过这么多银子,惊得连话都说不清了。
“大嫂,这是我家小姐的一点心意,你就收着吧。”从容开口劝道。
“不不不,怎么能再让小姐破费,徐福的丧事也是紫陌姑娘给的银子,先前也给了好多,够用了。”徐大嫂是个老实人,说什么都不肯要。
“大嫂”栖梧握着她的手说道,“徐大哥的事我一直耿耿于怀,你便收下权吧,这样我也能心安一些。再说,你总得为肚子里的孩子想想,以后他总要成家,需要银子的地方还多着呢。拿着吧。”
栖梧言辞恳切,徐大嫂想了想终于还是道了谢将那银票收入怀中。
“对了,徐大嫂这是我们小姐画的,你留着吧,权当个念想。以后孩子出生了,也知道自己爹是什么样子的。”紫陌将栖梧画的那副画递给了徐大嫂。
对方接过,慢慢打开来,那幅画紫陌请人仔细装裱过了,那上面笑的憨厚的人跟徐福竟如出一辙。
看见那画像上的人,一直都没有哭的徐大嫂竟是突然抱着画嚎啕大哭……
紫陌和从容看着心里难受,都偏过头悄悄抹眼泪。
而栖梧则是站在那里,沉默不语,安静的看着远方。
朝阳不再盛,白日忽西幽。
去此若俯仰,如何似九秋。
人生若尘露,天道邈悠悠。
世事无常,人世苍茫,生老病死,富贵荣华不过转瞬成空。果然,命途一事,终究由不得自己。
栖梧现在越来越信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