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呼呼地扬起小爪子:“不许拿!不许拿!那是姐姐的!”
白玉儿的手僵在了半空,眯了眯眼,她一把拧住妞妞的耳朵,喝道:“小兔崽子,刚刚那一脚还没吃够是吗?信不信我把你丢下去?”
妞妞疼得嚎啕大哭。
白玉儿越发用力了几分:“再哭!再哭我把你耳朵给你拧掉!”说着,她把妞妞提了起来,吊在荷塘上,“还哭不哭?再哭,淹死你!”
妞妞吓得不敢哭了。
白玉儿将妞妞扔在地上,又转头看向仿佛已被她吓得浑身发抖的小樱,得意一笑:“你也想被丢下去吗?”
小樱摇摇头。
白玉儿摘下了她的凤凰珠花,这珠花一看就不是镀金的,应该是纯金的,今儿运气真好,捡了个宝贝,她将珠花收进荷包,捏了捏小樱的脸蛋,威胁道:“敢把今天的事告诉大人,我就把你们两个全都丢下水!明白了吗?”
小樱睁大眼睛,点点头。
妞妞也跟着点头。
白玉儿心满意足地走了。
她在临淄的时候就喜欢强小孩子东西,那些小孩子一开始也跟妞妞一样爱告状,后面,他们告一次,她就打一次,打到最后,谁也不敢再吭气了。
马家千金又如何?跟那些穷孩子也没什么不同嘛!都这么经不起吓!
……
妞妞小樱回了棠梨院,小樱的身上湿透了,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蔺兰芝吓到了,忙问:“怎么弄成这样了?”
小樱扬起稚嫩的笑脸,笑嘻嘻地道:“刚刚去摸鱼,不小心掉下去了。”
蔺兰芝花容失色!
小樱讪讪地低下头:“您能不能别告诉玥姐姐还有我的丫鬟?玥姐姐会告诉胤哥哥,丫鬟会告诉我母妃的,他们会生气,我好怕他们两个生气。”
敢情王府的丫鬟也不靠谱啊,跟两个孩子都能跟丢,还不如马家的!这回是万幸,两个孩子没在府里出事,万一呢?她不敢想。她下意识地想拒绝小樱的请求,小樱抬起头来,眼眸里闪动起任何一个母亲都无法拒绝的乞怜,蔺兰芝叹了口气:“好吧,我不说。但以后,你真的不可以甩掉丫鬟自己玩了,知道吗?”
小樱乖巧地点头。
蔺兰芝见妞妞没事,只小樱一个人弄湿了,便让红玉抱了妞妞下去,自己则牵着小樱去了浴室。
洗完澡,小樱提出要回府。
蔺兰芝只当她受了惊吓,没再执意留她,亲自送她出府,看她上了马车,并给随行丫鬟、车夫与护卫都打赏了一个钱袋子,让他们路上多小心些。
小樱挑开车窗的帘幕,微笑着看向了蔺兰芝:“虽然,没等到玥姐姐,但是能认识夫人也是一件非常高兴的事,请夫人允许我下次继续过来打搅您。还有妞妞,我也很喜欢她。”
一个王府千金,居然对她使用这样的敬称,真是个可心的孩子。玥儿日后若嫁过去了,一定会过得很好。蔺兰芝微微一笑,温柔地说道:“欢迎你经常过来。”
小樱笑着点点头。
马车慢慢地走了起来。
暮色四合的天际,遥遥地射来一道夕阳余辉,落在小樱精致如玉的小脸上,也落在她头顶那朵栩栩如生的凤凰珠花上。
……
这是宁玥第二次来郭家,发现郭家的景观又有些变了,原先的几处亭台附近种着郁金香,而今换成了杭白菊,假山被移走,栽了几株翠竹。不过不管怎么变,都始终是江南风格。
寿乡居内,宁玥见到了郭老太君。
与初见时一样,郭老太君又恢复了嘻嘻哈哈的神色,笑着拉过正在给自己行礼的宁玥:“好了好了,虚礼就免了,真心疼我这老婆子,就把那十担黄金给我送来吧!”
这回,没了郭大夫人差郭老太君的台,宁玥只能自己硬着头皮上了。笑了笑,宁玥说道:“好啊,冬梅。”
冬梅打了帘子进来:“小姐,您叫我?”
“回马家,把郡王给我的黄金抬过来。”宁玥十分认真地说。
冬梅:“啊?”
郭老太君瞪圆了眼睛:“你真给呀!我……我……我不还你的哦!”
宁玥微微一笑:“给外祖母送点身外之物,哪里还要还?”
一声外祖母把郭老太君的整颗心都顺爽了,多少年没听那孩子叫她外祖母了?她自己都快忘了。郭老太君拉过宁玥的手,道:“那孩子,要是像你这么乖就好咯!”
那孩子……说的是玄胤吧!
听郭老太君的口气,好像与玄胤的关系不怎么好似的,上回郭老太君说玄胤从不给她磕头,她还以为是句玩笑话,照眼下的情形看来,恐怕是真的。
但为什么会这样呢?玄胤不像一个拿腔拿调的人,与老王妃和蔺兰芝相处的时候,简直孝顺的不得了,缘何到了郭家,就整个状态都不对了呢?
宁玥想不明白,又不好明目张胆地问。
这时,崔妈妈打了帘子进来,在郭老太君耳边说了几句话,郭老太君眼睛一亮:“真的出门了?”
“出门了,往这边儿赶呢。”崔妈妈道。
郭老太君越发亲热地握住了宁玥的手:“就知道你来,他保管来!”
这个宁玥听懂了,合着郭老太君叫她来府里,就是为了当诱饵,引玄胤上钩?宁玥哭笑不得。
郭老太君又道:“上次,是他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给我贺寿。”
宁玥若有所思地眨了眨眼,猜到了玄胤与郭家的关系可能不会太好,却没猜到这么不好!连给外祖母贺寿这种事,都只做过一次,还是……在她也来的那天。
很快,宁玥明白为什么郭老太君不大兴寿宴的真正缘故了,不是怕国战在即,不方便寻欢作乐,而是不希望请太多不相干的人,让玄胤厌恶。她给马家下帖子,目的也与今日相同,她来,玄胤也来。为见外孙一面,郭老太君竟然绞尽脑汁到了这种地步……宁玥都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了。
不知想到了什么,郭老太君哼了哼:“说实话,上次是我高兴,见到小胤了,不然,就凭你二姐姐闹的那些事儿,我真想把她给叉出去!”
宁玥噗哧笑了。
郭老太君忙捂住嘴,很快,也忍俊不禁地笑了。
之后,郭老太君又让人拿来一个妆奁盒子:“打开看看。”
宁玥打开一看,琳琅满目,晃得人眼花:“这是……”
郭老太君笑道:“喜不喜欢?”
“送给我的?”宁玥诧异地问,这一盒子首饰,少说得千两金子,她都还没过门呢,断然收不得这么贵重的礼物!
郭老太君哪里看不出宁玥的想法,但东西是死的,人是活的,在确定了宁玥是她见到玄胤的唯一桥梁后,别说一盒首饰,一百盒她也舍得呀!郭老太君将盒子塞进了宁玥怀里,嗔道:“给你你就收着!上回收王妃和我儿媳的东西那么干脆,收我的就婆婆妈妈了?”
这不一样!
上次是小樱的宠物弄坏了她的项链,给她赔礼,郭大夫人与王妃才给她送了东西,顺带着,也给宁溪、宁婉送了些。但这次——
“收着吧收着吧,要是叫小胤知道我让你白跑一趟,他该骂我小气了!”郭老太君不容拒绝地将妆奁盒子递给冬梅,“帮你家小姐收好。”
冬梅欠了欠身:“是。”
宁玥就觉得怪了,老王妃住定县,玄胤还偶尔去看她,郭老太君就住京城,玄胤却十几年不来。宁玥又想起了玄胤盯着发呆的那个楼阁,不知道这其中,有没有什么联系。
宁玥在郭家一直等到天黑,与郭老太君、抚远公主和郭仲勋一块儿用了晚膳,一直到放下筷子,都没见玄胤过来。
不是说已经出门了吗?怎么都两三个时辰了还没到?又不是跟她父亲一样,半路有个怀孕的白霜儿拿乔。
郭老太君失望地叹了口气。
宁玥最终还是回去了,带着那一盒沉甸甸的首饰。
……
夜色完全降了下来,白霜儿坐在窗前看书,她不识多少字,但马援说,喜欢看她读书的样子,觉着很有一股书香门第的气息。
她捧着书本看了半天,也没看懂书里说的什么,不过她依然觉得自己的书香气更浓了,更像一位名媛淑女了。
她放下书本,揉揉酸胀的眼,看了看墙壁上的沙漏:“这么晚了啊,二小姐和三小姐呢?叫她们过来吃晚饭。”
贴身丫鬟青梅道:“回小姐的话,二小姐、三小姐都还没回来呢!”
“还没回?”往常这个时辰,白薇儿早就到家了,白薇儿虽天天出去,可答应过她,绝不晚归,今儿是怎么了?路上耽搁了不成?至于白玉儿,那就是个野心家,不找绝对能玩到明天出大太阳!白霜儿皱了皱眉,“去把三小姐找回来。”
“是!”
青梅去了,三小姐平时玩的地方她都清楚,无非是假山、花园、荷塘、草场、桔园,她挨个儿找了过去。然而令她疑惑不解的是,居然没找到三小姐的影子!
她回来复命:“小姐……三小姐她……她……奴婢知道她去哪儿了。”
“真没用,让你找个人都找不到。”白霜儿摸着还不怎么显怀的肚子,说,“多带几个人去找,府里就那么几个地方!”
“是!”
青梅再次去了,可又再次毫无收获地回来了,她的脸色写满了无法掩饰的担忧:“假山洞里奴婢都找过了!真没有!”
“这孩子,野到哪儿去了?”白霜儿蹙眉,“你去告诉四爷一声。”
青梅找到了马援,马援即刻放下手里的公务,带人在府里找了起来,一切能够藏人的地方,甭管草堆里还是假山后,甚至,连树上都找了,却依然没搜寻到一点儿白玉儿的踪迹。
马援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白玉儿虽然玩性大,却不会故意躲起来,平时稍微一喊,她就能应,这回,大家的喉咙都要叫破了,也没得到一丝一毫的回应。
白霜儿面色发白地问:“她……她会不会出府了?”
“不会。”马援摇头,“马家的门房很严格,没有对牌出不去。再说她是孩子,就更不可能了。”
话虽如此,马援还是让人去各个门房问了一圈,得到的答案与他的猜想完全一致,除了宁玥与玄小樱,没人出过将军府。
白霜儿更着急了:“那……那她会不会是被谁关起来了?”
这种可能性在目前来说是最大的,只要被限制了人身自由,才对他们的寻找与呼唤“无动于衷”。
但谁会关她呢?
马援陷入了沉思。
白霜儿突然叫道:“夫人!是夫人!玉儿打了妞妞,所以夫人要把她关起来教训!”
马援去了棠梨院。
蔺兰芝正在和马宁馨、妞妞一块儿用膳,听红玉禀报说,老爷来了。自从上午吵了一架后,蔺兰芝吩咐守门婆子,没有她的允许,不许再放别人进来,这个别人,指的就是马援。
马援被拦在了外头。
蔺兰芝慢条斯理地剥了一只虾,放到妞妞碗里:“红玉,你告诉他,人呢,我不想见,话,讲给你听就是了。你听完,不必转告我。”
红玉硬着头皮去了:“老爷,夫人这会儿不方便,您有什么话告诉奴婢吧,奴婢一定帮您转达!”
之前好歹只是把他轰出来,现在,直接连院子里都不让进了。马援火冒三丈!对着里头吼道:“蔺兰芝!是不是你抓了白玉儿?”
白霜儿跪在了门口,泫然大哭:“夫人!夫人我错了……我不该冒犯你……你有什么不舒服的冲我来吧……求你……求你把我妹妹放了……她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
蔺兰芝听到这柔弱的声音,瞬间恶心得饭都不下了,站起身,来到门口道:“你妹妹不见了关我什么事?别在我门口哭!晦气!”
白霜儿一怔,梨花带雨的脸一下子惨白了起来,她捂住肚子,抖抖索索的,像一片凋零的落叶,随时都要被风给卷走。
“夫人……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求你放了我妹妹……”她拉住蔺兰芝的衣袖。
“我什么时候抓了你妹妹?”蔺兰芝甩开她的手。
她一个不稳,侧倒在了地上。
马援勃然变色:“霜儿!你没事吧?”将她扶起来,她无力地靠在马援怀里,马援冷冷地看过去,“蔺兰芝!她怀孕了你不知道吗?”
“怀孕了就该在屋子里养胎,跟着一大群粗使婆子在府里东奔西走,她自己不知道这样很容易滑胎吗?还去拉一个情敌的袖子,这是找死呢还是找死呢?”
宁玥的声音突然响在人群中,不大,却如寒冰一般,刮过众人的头顶,所有人都感到了一股彻骨的寒意。
蔺兰芝在看到女儿的一瞬,瞬间有了主心骨,走过去握住女儿的手道:“你可算回来了。”
“我回来了,娘你放心,我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的。”宁玥安抚着说完,冷眼看向依偎在一起的男女,“我不过是离开一会会儿,父亲就要伙同这个女人逼死我娘亲吗?”
马援沉下了脸:“玥儿,别胡说!”
“我胡说?那这个女人是不是胡说?”宁玥冷冷地指向了白霜儿,“你哪知眼睛看见我娘抓走你妹妹了?”
白霜儿再次一愣。
宁玥眸光如冰,声若寒潭:“没看见吧?没看见你就污蔑上了?”
“我……”白霜儿被宁玥的眸光看得血液都快冻住,这不像一双人类的眼睛,如幽灵一般,带着一股死亡的气息,“玉儿不见了……我们找不到……才……才……”
她话未说完,一名洒扫仆妇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眼神无比的惊恐:“四爷!好像……好像找……找到了……找到白家三……三小姐……”
马援不耐烦地打断了她的话:“找到了就找到了,没找到就没找到,什么叫好像?”
仆妇跪在地上,太惊恐的缘故,整个身子抖如筛糠:“四爷……还是亲自……去看看吧……”
马援带着白霜儿去了。
宁玥捏了捏蔺兰芝的手,淡淡笑道:“娘,我们也去看看。”
母女俩不远不近地跟在一行人后头,由仆妇领着,走向了将军府最偏僻的地方。
严格说来,这已经不能算将军府内了,只是用一条曾经养过蜂的夹道连着,南头是将军府,北头是农舍,农舍中设有鸡圈、猪圈、羊圈。
猪圈里头,猪已经被赶到了隔壁,臭烘烘的、满是猪食与排泄物的地上,躺着一个衣衫破烂、已经辨认不出容貌的小姑娘。
小姑娘的脸和手都已经被啃烂了,鼻子也啃掉了,露出两个黑乎乎的洞,隐约还能从洞中,看到白皙光洁的牙齿。
据说,不知道是谁忘记给猪喂食了,猪太饿,所以把一个活生生的小姑娘给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