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 眼看着它即将落在地上,一只素手探出,将它揽进了怀里。
巨大的动静惊扰了正在后边处理奏折的中山王,他大步流星地来到书房,却见宁玥抱着玄小樱,而玄小樱抱着一个黑坛子——
书房乱成了什么样,他并没多做关注,只是看到女儿与骨灰坛都安好无损,长长地松了口气。
“父王。”宁玥带着玄小樱给中山王行了一礼,对玄小樱道,“小樱,把东西还给父王。”
玄小樱乖乖地把骨灰坛递了过去。
中山王欣慰地摸了摸女儿脑袋,难得的和颜悦色地道:“这是她祖父的骨灰坛,幸亏没摔破,不然,我都没脸去地底见他老人家了。”
原来是老王爷的骨灰坛,真是幸亏抢到了,若玄小樱回家的第二天,就打破了老王爷的骨灰坛,纵然中山王再舐犊情深,每每看到女儿,便想起女儿做了令他无颜去见祖宗的事,心中,会不会多少会生出几分介怀?
宁玥淡淡地扫了一眼不远处的香梨,正主才刚回来,就迫不及待想下手了,怎么?被逼急了?昨天被那种忽视的感觉,让某人抓心挠肺了?还是,某人怕一旦玄小樱恢复身份,自己就又变成那个没人瞧得起的养女了?
明明这一切都是玄小樱的,某人鸠占鹊巢三年,正主回来,她却还觉得是属于自己的东西被抢了。
怎么可以这么无耻?
“你们怎么会到书房来了?”中山王问,虽看在女儿的份儿上,没有责备的意思,但毕竟他的书房是王府重地,大家,都知道自动避开的。
玄小樱说道:“大黄它……”
“它被小白吓跑了,不知道去哪儿了,小樱找它,就找到了这儿。”宁玥打断了玄小樱的话。
玄小樱微微一愣,伸长脖子,朝书房里看了看,明明见大黄跑进去了呀,怎么不见了?
宁玥又道:“真奇怪,好端端的书房,怎么像地震了似的,书架都塌了。”
中山王也感到十分奇怪,迈开步子走进去,就见一只可怜兮兮的小雪貂,被半死不活地压在书架下,眼睛水汪汪的,仿佛很委屈的样子。
它可不委屈么?明明该压在这儿的是大黄,它都从窗口逃出去了,又被人给弄一巴掌拍回来了。
中山王勃然大怒:“是你这畜生捣的乱?”
“唉。”宁玥轻轻一叹,“我老远见小樱一瘸一拐地跑啊跑啊,以为在追大黄呢,原来是追小白啊。这小白也真是的,小樱是福大命大,不然,被书架压一下可如何是好?小樱刚刚,就站在屋子里呢!”
宁玥没有撒谎,因为没有必要。
中山王被那句“压一下”深深地刺激到了,女儿身子这么弱,随便压一下都能骨折,已经坏了右腿,难道连左腿也要搭上?一想到女儿险些就把人生安在了轮椅上,中山王火冒三丈!
“你这不中用的畜生,抓你回来,不是让你四处惹祸的!来人!”
他一声厉喝,一名模样清隽的小厮小跑了过来,行了一礼,道:“王爷!”
“把这畜生给我丢出去!”
小厮迟疑了一下,说道:“王爷,这、这、这是小樱小姐的爱宠,丢了它,小樱小姐会伤心的。”
阖家上下,谁不知道王爷、王妃宝贝这个女儿啊?又有谁不知道他们女儿宝贝这只小雪貂啊?有一次,小雪貂挠伤了一位客人,王妃可一句苛责重话都没说呢。
眼下,小雪貂虽然犯了错,但……不是没什么损失吗?干嘛要遗弃它?
中山王怒得将玄小樱抱到怀里,字字如冰地说:“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这才是本王的女儿!她才是玄小樱!”
小厮瞬间傻眼了……
小雪貂最终被小厮拖出去了,它嚎得特别伤心,其实它是一只挺有灵性的宠物,可惜跟错了主人,但这能怪谁?怪它上辈子太造孽,这辈子投错了胎吧!
中山王吩咐人前来打扫书房,玄小樱挣扎着想从他怀里下来,谁料用力过猛,还是把那个骨灰坛子给碰掉了。
哐啷一声,骨灰坛砸成了粉碎,骨灰铺陈一地,被微风轻轻地吹起。
宁玥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怕中山王一个不高兴,把玄小樱丢到地上。
哪知,中山王只在怔忡了几秒后,便搂紧女儿,额头抵住她的,轻声说:“你祖父一定也想见你。”
宁玥微微湿了眼眶。
……
所有人包括宁玥在内,都低估了中山王对玄小樱的疼爱,老王爷的骨灰坛,一直是他视若珍宝的东西,可经过这件事后,大家才明白,玄小樱是他视若生命的珍宝。
就不知香梨此时的心里,会否有那么一点点的后悔,用一个根本不肯不可能打击到玄小樱的计策,害自己痛失了小雪貂,也害自己的身份穿了帮。
“听说了没?府里那个小姐是假的!”一名洒扫婆子说。
丫鬟忙问:“你听谁说的?王妃那么疼爱她,她怎么会是假的?”
洒扫婆子道:“你们入府时间短,不清楚三年前的事儿。那时,我在库房守大门儿,府里呀,有两个小姐,一个是玄家千金,一个是外头抱回来的千金,不过她们一直被养在王妃的院子,很少与外头接触。有一回啊,冬天吧,下大雪,她们跟丫鬟婆子去看花灯,走丢了一个!”
“呀!”丫鬟惊呼。
边上,呼啦啦又凑过来几个听故事的。
洒扫婆子一脸得意地说道:“我们都以为走丢的是那个外人!哪里晓得,小樱小姐,早就从真品,换成了赝品?”
大家全都掩面哄笑。
丫鬟问:“那……真正的小樱小姐去了哪里呢?”
洒扫婆子正色道:“回来啦!”
“啊?在哪里?”丫鬟追问。
洒扫婆子摆手:“我哪儿知道在哪里?”
“那你怎么知道小姐回来了?”丫鬟又问。
洒扫婆子得意地挑了挑眉毛:“我那远房亲戚侄儿,在王爷的书房当差,他看到小姐啦!他亲口听王爷说的,王爷抱着一个他瞅着面上的小姑娘,呵斥他道,‘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这才是本王的女儿!她才是玄小樱!’”
众人一片惊叹!
洒扫婆子拿出牙签,剔了剔牙儿:“你们只晓得王爷疼惜那个假小姐,却不知王爷更疼咱们的真小姐!”
“哦?”丫鬟诧异地瞪圆了眼睛。
洒扫婆子吐了吐口水,道:“咱们小姐把老王爷的骨灰坛都给打破了,王爷愣是骂都没舍得骂一句,还非常温柔地说,‘你祖父也想你了’。”
“啊——”
众人几乎要惊掉下巴。
丫鬟放下修剪花枝的剪刀,问:“可是……王妃还是很疼那个小姐的,王妃刚才命人给她送了一套宝石,我看见了。”
“你懂什么?”洒扫婆子不屑道,“王妃这是愧疚!把人家当了三年替身,现在真身回来了,王妃准备把替身给一脚踹了,给些安抚银子罢了!再说了,这个家,终究是王爷说了算!王爷疼谁,谁才是咱们的正主儿!”
“好像……有几分道理。”丫鬟点头。
“我再跟你说件事儿。”洒扫婆子动了动胳膊,挤眉弄眼地说,“王爷……开始讨厌那个假小姐了!”
“啊?”众人再度惊到。
洒扫婆子神秘兮兮地道:“那假小姐有只雪貂,你们都还记得吧?”
“记得记得!它抓破我衣裳呢!”丫鬟抱怨。
另一个丫鬟跟着附和:“可不是?我新买的裙子,也被它抓破了!它还在我晒干的衣服上,拉了一泡尿!”
“从前儿,是有王妃惯着,咱不能把小雪貂怎么着,现在,王爷可是替你们出了口恶气了!”洒扫婆子翘起二郎腿儿,“小雪貂,今天惊到咱们小姐了,王爷二话不说,命我那侄儿,把小雪貂给杀了!”
“杀、杀了?”丫鬟惊得跳起来。
洒扫婆子面部红心不跳地说:“先扒皮,再抽筋,死得那叫一个残忍!”
所有人,倒抽一口凉气!
洒扫婆子嗤笑道:“你们知道王爷为什么这么痛恨这只小雪貂?”
“它惊了咱们小姐,你刚刚说了嘛!”丫鬟哼道。
洒扫婆子嗔了她一眼:“就你单纯!”
“那……难道还有内幕?”丫鬟又哼了一声。
“我可以告诉你们,但你们得保证,千万别给我说出去啊。”洒扫婆子四下看了看,得到众人保证后,将声音压得极低地说道,“王爷是在杀鸡儆猴!内部消息,说,小樱小姐失踪的那天,是跟那个假小姐在一起的,是那个假小姐,把小樱小姐骗到桥上,从桥上推了下去!小樱小姐的腿都给摔断了呢!本来是要摔死的,小樱小姐命大,才勉强活了下来!”
“切~”
众人根本不信,因为那时候,两个小姐都才两岁,谁两岁就懂害人?
众人散去后,一个戴面纱的女子,缓缓从假山后走出,洒扫婆子与先前那一唱一和的丫鬟转过身,给对方行了一礼。
女子从怀中取出两个金元宝,递到她们的手上。
二人相互看了一眼,洒扫婆子难为情地说道:“呃……这个……讲到最后,她们好像没信呢。”
女子淡笑一声,说:“我知道,放心,你们做得很好。”
……
“无稽之谈!”王妃气得把书本扔到了桌上,“谁在府里散播这些谣言?”
居然说小樱是被香梨害的,说王爷杀了小白,还说杀小白是在杀鸡儆猴。儆哪个猴?香梨?还是一直护着香梨的她?
碧清给王妃倒了一杯茶:“您先别生气,照奴婢说,不怪大家伙儿乱猜测,一则,小姐与香梨的身份混淆着,谁是谁,根本分不清;二则,王爷的确处置了小雪貂,这还不是香梨失宠了,又是什么?”
亲生的回来了,抱养的怎么可能不失宠呢?便是她如此努力地维持着表面的平衡,心里的天枰,却也早已狠狠地倾向玄小樱了啊。
王妃按住额头:“那些人真是有毛病!猜身份就猜身份,干嘛扯上三年前的事?香梨那么小,怎么可能做出如此恶毒的事来?”
“可是,小姐失踪的时候,的确是跟香梨在一起的,小姐失踪后,香梨立马成了小姐,难怪她们这么猜。”碧清实事求是地说。她其实并没怀疑香梨,只是太心疼玄小樱了。
王妃的心猛地咯噔一下,难道女儿的失踪真的是香梨干的?目的是为了抢走女儿的一切?不不不,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她像香梨那么小的时候,连话都说不全呢,害人?鸠占鹊巢?太天方夜谭了。
碧清笑了笑,说道:“您也别太放在心上,她们啦,别的本事没有,无中生有倒是个顶个儿地强!等这过阵子,她们讲得没意思了,便不会再嘴碎了。”
晚上,大家伙儿一块在文芳院吃饭,从玄小樱闯到中山王的书房后,一整个下午,她都呆在那边,一会儿练字、一会儿玩剑,把那些中山王连玄煜都舍不得给摸一下的兵器,挨个儿玩了一遍。
回来时,父女俩全都精神抖擞的。
小樱很乖巧地给中山王行了礼:“父王,您回来啦?我下午一直在找妹妹呢,原来妹妹在您那边!”
中山王摸了摸她脑袋,沉吟片刻,说道:“过几天,父王再给你买个新的雪貂。”
“嗯。”她甜甜地点头。
农妇在饭桌上不适应,晚上找借口说身子不适,在房中用膳,玄小樱玩得高兴,没缠着让她过来。
吃饭的时候,宁玥状似不经意地问:“小莲出过痘疹没?”
玄小樱眨了眨眼。
王妃就道:“我问过了,她还没出过。”
“我也没呢。”孙瑶就道,“四弟妹,你出过吧?”
宁玥点头,微微一笑,含了一丝苦涩地说:“出过的,大婚前不久。”
“没听你提过,你应该告诉我们的,我们也好去看你。”王妃给玄小樱喂了一勺米饭,说。
宁玥笑了笑:“伤心事,不提也罢。”
“怎么了?”孙瑶好奇地问。
“还不是我那庶兄?那段日子,蔺姨娘和我爹不都受伤了吗?他非说是我把他们给克了。”
“这真是好没道理,太冤枉人了。”孙瑶说。
“其实,也不完全怪他,毕竟在民间,是真的发生过类似的事情的。一些人,生来命中带煞,接近谁,谁就倒霉。”宁玥摇了摇头,又低声道,“对了,我听说小莲昨晚尿床了,是不是第一晚住王府,不习惯?”
这件事,王妃是早饭后才听碧清提起的,难怪农妇急着换床单。她问农妇女儿是不是经常尿床,结果两年来的第一次,真是奇怪。
王妃宠溺地摸了摸女儿脑袋,点头。
宁玥又看向小樱,笑道:“小樱昨天晚上是不是又做噩梦了?跑来文芳院睡觉。”
小樱眯眼一笑:“没有啊,我就是想母妃了呢!”
王妃看了小樱一眼,突然记起碧清说,香梨误入了女儿的房间,还与女儿说了会儿话,该不会……因为这样,女儿才会尿床的吧?
须臾,她拍了拍自己脑袋,想什么呢郭玉,这种无稽之谈,怎么能信?
宁玥给小樱夹了一筷子莲藕,软软地说:“小樱是姐姐,以后要照顾好妹妹哦,不可以再像上次那样,把妹妹弄丢了。”
这是一句玩笑话,谁都不会真的放在心上。
偏王妃脑子里不停盘旋着那个“克”字,心里,又猛地咯噔了一下。诚如碧清所言,女儿出事时,身边只有香梨,她自是不信香梨会去陷害她女儿,可万一香梨命中带煞,克到了她女儿呢?
小樱给玄小樱剥了一只虾,喂到嘴边:“妹妹吃。”
啪!
王妃鬼使神差地把打了小樱的手一下,将那只虾打掉了。
众人一愣,王妃也狠狠一愣,显然,她没料到自己会做出如此伤人的举动——
“小樱,我……”
小樱垂眸,端起饭碗,一口一口扒饭,泪水,掉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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