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早,原本该冷冷清清的烟花坊里里里外外挤满了人,余子式隔着两条街都能听着震天的喧哗声。
与寻常不同,这一回烟火坊里不只有洛阳风流才子贵胄少年,放眼望去,满堂的三教九流之人,从仗剑的侠客到歇脚的贩夫走卒,形形色色众生相。甚至连白日里从来不见人的虞姬都起了个大早,披着件猩红的袍子慵懒地倚着二楼栏杆观望。
烟花坊大堂正中央空出一大块位置,上面摆着一张梨木桌案,案上齐齐整整一张六博棋盘。棋盘两边,两人相对而坐,杀气腾腾,周围团团围着一群黑锦衣的侍者。
余子式原本只是路过,闻声进来凑个热闹,一瞧见那正中央赌红了眼的青年的正脸,他悠悠端起杯盏的手猛地一顿,忙偏头仔细看了眼。
张良?
大堂中央与那蓝衣世家公子赌得无法无天的白衣青年,不就是两天没音信的张良?他这是撞上了大韩丞相之子、留侯张良在聚众赌博?
有意思,瞧这阵仗,张良玩得还挺大?大堂中央,白衣的青年卷着袖子抛着骰子,眼睛都赌红了。
余子式回头拉着胡亥的手往人群外走,随即转身上了楼。楼上是虞姬的地盘,空荡荡的几乎没什么人,余子式按着胡亥的肩让他在虞姬身边坐下,低声叮嘱道:“在上面待着,我去看看张良是怎么回事。”
“先生!”胡亥拽着余子式的袖子不放。
余子式伸手揉了下他的头发,“没事,你在这儿等着。”说着他扭头看向虞姬,“帮我看着点人。”
“放心。”虞姬倚着栏杆眯眼笑道,“对了?这你朋友?”说着她抬手指了下张良。
“算是吧。”
虞姬缓缓摇头,“赵大人,你这朋友多半是废了,开局以来二十八场,没一局赢的,我头回见着这么不要命的人,敢拿自己的命跟大梁展家人赌。”
“赌输了?”余子式扶着栏杆猛地看向张良。
虞姬笑道:“这倒还没有,目前也就输了全副身家外加一手一脚,大人你现在下去拉着,估计头还保得住。”
玩这么大?余子式看着下面赌得正兴起的张良,转眼间又是一阵沸腾人声,虞姬凉凉道:“又一只手没了。”
余子式一瞬间不知道说什么好,正低头望着张良思索这人是打算整什么幺蛾子,张良却是猛一回头,恰好对上了余子式的视线。张良的眼睛一瞬间就亮了,“赵高!下来!”
余子式望着楼下大堂卷着袖子朝自己扬手的张良,张良眼神中的兴奋劲儿让余子式觉得背后被猛地捅了一刀。一时间,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二楼倚着栏杆的余子式身上,空中清晰地传来张良的响亮招呼声。
“赵高,你下来!”紧接着就是青年拍案声,语气中的兴奋毫不掩饰,“这一局我加注!”
蓝衣少年坐在案上,手支着下巴慵懒地望着张良,“加什么注?再加一只脚?”
“赵高!”张良猛地回头朝余子式吼了一声。
余子式正下着楼,被张良这一声差点吼得踩空。他扭头看着张良,眼神一瞬间危险了起来。
拨开人群朝着张良走过去,他伸手轻轻拍上张良的肩,猛地一用力将人压在了席位上。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呢,张良猛地顺势拽着余子式的手就往六博棋盘上一拍,“我赌他一只手!”
余子式不可思议地望向张良,压低声音道:“张良!”
“没事没事,赵高,一只手而已。”张良扭头安慰了余子式一句,回身就猛地一拍案,“开局!”
“慢着!”余子式喝道。
“开局!”张良不管不顾道,却被余子式猛地扯着衣领向后一扯。
余子式拎着张良,温和地与那蓝衣少年笑了笑,“等会儿,我这朋友有病,我问问他早上出门吃了药没?”说完这一句,他面无表情扯着张良就往一旁走,“张良你干什么呢?真赌疯了?”
“待会儿和你说,手先借我用一下。”张良迅速道,扯着余子式的手就往回走。
“张良!”
“一只手而已,我一定翻盘给你赢回来!”张良扯着余子式的袖子大声道,两人离得最近的时候,余子式忽然听见张良一句极轻极清醒的声音,“他手上有剑冢地图。”
余子式的眸光倏然一深,抬头看向张良,任由着张良扯着自己的手狠狠压在了棋盘上。
张大公子一脚踩上本就桌案,震得桌案上的棋盘抖了三抖,他扬眉道:“开局!”
“慢着。”蓝衣少年却是缓缓抬手制止了布棋的侍者,他看了眼余子式,轻笑道:“张大公子,他的手,只能由他自己赌,你这一注是废的。”
张良皱了下眉,正打算辩驳,余子式却是忽然压住了他的肩。
“怎么?”张良扭头看向余子式。
“你不是还剩一只脚吗?”余子式对着张良温和笑道,“凑个整算了。”说着他看向那蓝衣的少年,轻轻一笑,“这位公子,这一注继续压他的脚,你别客气。”说完他低头悠悠望向张良,捏着张良肩膀的手猛地一用力,微笑道,“张公子你觉得呢?”
那对面的蓝衣少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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