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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生得很可怕么?”苏妩叹了口气,摸了摸自己的脸,“我以为我长得倒还算和气,可你怎么连瞧也不敢瞧我一眼?”
寸金见她皱着眉似乎很发愁的样子,一下慌了手脚,结结巴巴道:“小、小姐生得很美,也很、很和气,是寸金生得不好,怕抬头会吓着小姐。”
“嗯?”
这姑娘昨日才过来,每次同苏妩说话时总是将头低得很低,苏妩这才意识到自己竟还没见过她全貌,她本想叫寸金将头抬起来,可一想又觉得这样开口有些过分轻慢,干脆上前一步,伸出手来轻轻将她下颌挑起,对上了她有些惊诧羞窘的面孔。
寸金肤色娇白,五官都生得颇精巧秀气,可叫人觉得可惜的是,她下巴上却是生了一片红红的类似疹子的东西,仿佛白纸上沾了墨点,桑叶上被虫咬坏了一块,总让人觉得刺目。若她肤色更深一些,这红斑恐怕也不大影响,但她偏偏极白,这一片红也就越发显眼,越发让人觉得不痛快了。
她似乎从未这样被人细细盯着瞧过,一张脸窘得通红,仿佛下一刻就要打个洞钻到地底下。只是她不敢反驳苏妩,只能眼眶含泪,哀哀地望着她,一句话也不敢说。
苏妩凑近了些,以拇指在她下颌处轻轻磨蹭了两下,激得寸金越发受惊,终于忍不住细细哀求出声:“小姐……”
她鼓足勇气想要说些什么,忽然瞧见苏妩的表情,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苏妩的面上既没有她常见的厌恶和羞辱,也不掺杂任何同情和惋惜,倒像是望天看云一般,是一种令人心悸的平静,寸金终于从那种仿佛中了伤寒一般的忽冷忽热中恢复过来,静默地等着她的下一个动作。
苏妩忽然开口道:“你脸上的红斑,生了有多久了?”
寸金方才突然被她抓起来细瞧,一时心中的惊怕占了上风,这时缓过神来,才有些担心苏妩会因为面上的印痕将她赶走,苏妩将手收了回去,她却比先前怕得更厉害了:“……是打小便有的。”
苏妩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片刻方才扬了扬眉毛道:“你方才不肯抬头看我,就是因为这个么?”
寸金见她的口气没什么变化,面上又重新挂了笑容,还是最先那副清丽柔和的样子,心中小小的松了口气,快快地点了点头。
苏妩上上下下将她打量了一番,却是似笑非笑道:“我若将这红斑去了,你待怎么谢我?”
寸金听她说到“去了”两字,身上一颤,下意识拿手去抚那红斑,望着苏妩的一双眼中尽是惶惑,她正要说些什么,忽然远处传出一阵铃铛声,却是将苏妩的注意力岔开了去。
这铃铛声叮铃作响,不止一只,而是许多只高低起伏不定,仿佛浮动的江水一般摇摇晃晃,响得甚频,铃声一阵近似一阵,细细听来,竟像是在朝着苏妩所乘的船靠近。
江中哪来这许多铃声?
苏妩敏感地察觉到了不对之处,错开一步往铃声来的方向望去,只见不知何时,前方已围了十来只大船,那船来得悄无声息,船帆却尽皆以锦布裹覆,打扮得甚是招摇。
吕蒙提着剑匆匆疾走,赶至苏妩身边,舟上除了几个把着桨的人外,其余人皆抽剑侍立,那剑身为日光所照耀,如片片游动的鱼鳞,而在这道道光焰之中,那包围过来的条条大船,越发叫人觉得惶怖不安。
为首的大船渐渐逼近,那船头立着个着锦衣华服,提弯刀的俊秀青年,他似笑非笑,小麦色的皮肤似乎也被日光漆了一层金色,那艘船终于在离苏妩船只极近的地方停下,这美青年的面目也愈加分明,铃声随着船只的停顿也变得规律起来,与之相反的却是船上之人各自不同的心情。
苏妩静静凝望着那为首的青年,旁边的寸金嘴唇几番张合,终于缓缓叫出了声,只是她这声音惊极骇极,仿佛极度渴水的鱼。
她的脸色灰败,眼睛因为恐惧而睁大,许久方才成语,却是叫道:“……水贼!水贼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