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上路时,宁珂诧异的发现先前坐着的车换了一辆,比之前的那辆宽敞了不少,同样的紫檀桌上摆的不再是棋盘,而是新鲜的果蔬和几本诗词文集。
这是怕她与他对棋再次梦魇吧。
宁珂心头一暖,却最终只是抿紧双唇,双目探出车窗去,落在远方无尽的山际。
白昼与夜晚轮流眷顾这不知疲倦的车队,吱呀吱呀的轱辘碾过古道,碾碎沿途散漫的回忆与相思。风雨欲来,天色沉沉的由四周压下,莫名就觉得压抑了起来。宁珂拽紧帘子,带着连自己都感受不到的哀怨与漠然,低低的叹了一声。
“怕是要变天了。”听见宁珂叹气,容楚从一堆厚厚的书中抬起头来,四目初触的刹那容楚的眼神带着些涣散,但随即又灼灼如束,一抹关切浮上嘴角,“幸而带了足够的衣物。”
宁珂颌首,却沉默不语。
容楚也不奇怪,只当是前几日里那接二连三的梦魇极大的冲击了宁珂的心神,便捡了一个石榴剥开递在了宁珂的手上,笑道,“崤山的石榴,最是清心。”
宁珂掂了掂石榴,不吃却也不放下,只是一点点的攥紧手。似乎只有把什么牢牢的抓在掌心,心里才能放松一些。
仍旧是长长久久的沉默。容楚浅笑一声,垂下眸去,再次将沉默淹没在翻阅书页的声音当中。
车外马蹄声单调的回响在荒原上,若是凝神静下心来,还能听得到马蹄极快的扫过新草的那一瞬,草尖近乎凝滞时发出的簌簌声。偶尔有石子打在车辕上,清脆的一声响,复又静寂在铠甲铁衣的节奏之中。长矛红缨,堇色大旗,然而这一切并没有让宁珂眼中的这支队伍微微的生动起来。
又是几日光阴流转,宁珂抬眸望向窗外,笑了一声,“到玉溪村了。”
容楚闻言,也是探目望出去,带了一丝欢快的笑意道,“是啊,终于到玉溪村了。”
细流涓涓自谷底缓缓绕过,优雅的白鹭单脚而立,长长的脖子垂在水面,安详的注视着水底一尾尾的红鱼,静谧美妙的不似人间景色。
江南玉溪村。
近乎半个月来,终于看见宁珂唇畔再次浮上由衷笑意,容楚忙叫人传了话就此歇歇。宁珂锁眉几日,容楚也闷闷不乐,害的那些护卫们大气也不敢出一声。如今也宁珂和容楚都又和蔼可亲了起来,也不再拘束,四下里捡了背风初坐下,嬉笑声顿时响成一片。
宁珂仍旧坐在车上,打起了帘子望出去,笑意浅浅,“这几日里真是拘束了他们。”
“是埃”容楚抱臂向后靠了靠,又带了几分漫不经心的态度,“其实是他们自己拘束了自己。”
“哪有……”宁珂刚要辩驳,却忽然凝眉,窗外有轻微的嗡嗡声破空传来,愈发逼近。
“暗器1宁珂和容楚对视一眼,同时叫出声。随即容楚一把拽过宁珂,长长的衣摆扫过紫檀桌,书籍和新鲜的果蔬便散落了一地,蜜桃的水汁溅在翻开的书页上,本来就不算大的车厢在填充了这种酸甜的味道后愈发的狭小了起来。几乎是与此同时,一直三棱没羽箭带下窗上的帘子直直的射在对面的车壁上。
很快,快到就是一瞬间的事情。
宁珂此刻才后知后觉的有了害怕的感觉,脸色一刹那间变得煞白,若非容楚动作快,只怕自己已成了那利箭之下的冤魂。
抬头却瞥见容楚脸色凝重,刚要出声,容楚就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宁珂会意,颌首蜷在容楚身前,不多时,果然便又听见利箭再次破空而来的声音,穿过那空洞洞的窗子,直直的劈开先前那箭,带的两支箭又是一阵微颤。
车外的嬉闹一瞬间凝顿,随即有人赶过来带着焦急问道,“宁大人,殿下,你们还好么?”
很陌生的声音。
容楚朝宁珂点点头,宁珂颌首,退到车厢的另一边。容楚高声道,“无妨。”
铁质的矛尖如灵活的蛇,蜿蜒直奔向发出声音的地方,宁珂侧手攥住那矛,便是这微微的一阻滞,容楚便有了足够的时间劈手折断那矛尖,朝着那人扔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