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声音沙哑哽咽,情不自禁潸然而下。
谢池墨松开手,眼神冷了下来,王御史说,她们从小就是服侍人的,锦衣玉食养着,等年纪大了就送出去笼络人心,和扬州瘦马没什么区别。
贱如草芥。
“你怎么落到丁婉柔手里了?”谢池墨替她擦去眼泪,声儿不由自主软了下来。
雾宁摇头,缩了缩手,被他紧紧抓住,掌心传来丝丝疼意,是昨晚摔跤留下的,忽然她意识到自己不是在做梦,眼前的人真的是谢池墨,她惊喜起来,眼里闪着泪光,但喜悦溢于言表,“相公......”
被她的笑晃了神,谢池墨没应,扶着她坐起身,低低问道,“还有哪儿不舒服?”
扬州瘦马又如何,他已经娶了她,头上的绿帽子已经数不胜数了。
雾宁反手抓着他,目不转睛望着他,生怕一眨眼,他就不见了。
谢池墨见她不说话,没有逼她,转身朝外吩咐了声备膳,她瘦得厉害,刘贤说她在边溪过得不太好,侍弄树苗打发时间,吃得多,但一天比一天瘦。
四目相对,谁都没有说话,刘贤端着盘子进屋才打破了沉默,谢池墨淡淡道,“先吃点东西吧。”
雾宁仍然不说话,眼里漾着泪,乖巧的点了点头。
饭桌上,雾宁吃了点就不再动筷子了,谢池墨拧了拧眉,替她夹了好些肉,“多吃点,你瘦得太厉害了。”
抱着她有些膈手,轻盈得像个孩子。
雾宁吃不下了,但看碗里装满了肉,没有拒绝,握着筷子,又吃了起来,她吃得慢,泪啪嗒啪嗒往下掉,“相公,我......对不起......”
她给他带来了许多麻烦。
“先吃饭,什么话,待会再说。”他还有许多事要问她,关于她的,关于她口中的老爷的。
一顿饭,大半个时辰才结束。
雾宁吃得撑了,肚子有些难受,怕谢池墨不高兴,极力忍着胃中不舒服,苍白的望着谢池墨。
谢池墨烦躁的扯了扯胸前的纽扣,“你小时候跟着谁长大的?”
雾宁答不上来,咬着唇,认真回想了番,“小时候的事儿我不记得了,有记忆的时候,已经在宅子里了。”
她把过去的事儿全写了下来,谢池墨当然知道她说的宅子,又问道,“你还记得宅子的位子吗?”
雾宁想了想,如实道,“从这儿走我找不到,我只记得从城门往里,在第二个巷子拐进去就是了。”陆琛只和她说过逃出城的路线,从国公府怎么走她是不清楚的。
“那位老爷是什么人?”
雾宁一脸迷茫,“老爷就是老爷啊。”
谢池墨皱眉,“叫什么名字?”
雾宁摇头,“不知道。”
她不知道老爷的真实名字,很小的时候她只知道她是老爷,陆琛没和她说过老爷的事儿。
“你不知道?”谢池墨面露疑色,有人通过避火图泄露元周国的军情,上边覆盖了元周国边境的地形边防,还有许多官员的家世背景,记载详细,摆明了以此为要挟迫使他们叛变,而那位老爷,恐怕就是幕后主谋。
雾宁认真点了点头,老爷从没说过名字,倒是她跑出去的那天晚上,追她的人说是城西柳老爷家里了,她想或许其中有什么关系,她把当晚的事儿和谢池墨说了,谢池墨疑虑更深,“城西柳老爷?”
城西住着的多是商人,商人地位低下,能搜集到元周国边境的情形?
他不信。
他又想起一件事来,“那晚你为什么要跑出来。”
他以为是她是秦岚云的人,为了避免麻烦才挑中她,没想到,意外一场。
“发生了什么我不太清楚,陆春把我从床上拎起来就走,说让我赶紧离开。”
谢池墨盯着雾宁的眉眼,确认她没有说谎,她是他们故意放在他身边的棋子还是只是机缘巧合,他会去查。
雾宁有问必答,两人说了许久的话,谢池墨心头疑团越来越大。
太阳西沉,整个院子笼罩在夕阳的余光中,谢池墨问雾宁,“你为什么要回来?”
皇上命他彻查越西国奸细之事,她一回来,恐怕就走不了了。
雾宁嗓子哑了,看了眼谢池墨,沉默了许久,声音低若蚊吟,“回来看看你。”
谢池墨陡然目光一沉,这话,怪怪的,这儿明明是她的家啊,回来看看他,接下来她要去哪儿?
注意到他眼神渐渐犀利清冷,雾宁有些不知所措,回想她话里的意思,渐渐有些明白了,她的身份,哪配回来看他,只会给他增加困恼和麻烦罢了,她低下头,盯着脚上的鞋发呆,昨晚走了一夜的泥泞路,鞋子脏得不能看,如今脚上的鞋却干净整洁,是她以前在国公府穿过的。
以为他都派人扔了,没想到还在。
谢池墨心头烦躁,她还想离开,回到宅子去过以前的生活?
成亲时,他说过会护着她,想来她以为自己是随口说说,他心里还有件很重要的事儿没问雾宁,他问不出口。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她如今都是他的人。
对了,是他的人。
他抬起头,目光幽幽盯着她,长臂一挥,将她按入自己怀里。
悸动,心跳,通通是陌生的,却又是他所熟悉的。
雾宁睁着眼,好看的眸子里漾着浅浅水花,她嗯了声,鼻尖泛着红晕。
快哭的模样。
“雾宁......你是我的人。”她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身份再不堪,都是过去的事儿了。
他捧起她的脸,重重吻了下去。
血腥蔓延,雾宁疼得嘤咛了声,谢池墨浑然不觉,粗鲁的撕开她的衣衫,让她跨坐在自己身上,身子一沉,挤了进去。
雾宁抱着他,哭了出来,谢池墨身形一僵,坐着没动,任由她哭得差不多了才慢慢律动,再不堪入目的避火图他都看过,她的一颦一笑勾勒在图册上栩栩如生,听着她的哭声才察觉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图册上的她多是笑着的,笑容恰到好处引人情动。
然而,和他一起,她哭的时候更多,“雾宁。”
他声音沙哑,搂着她站起身往床榻上走,一深一浅的步伐让雾宁身子后仰,又哭了起来。
“雾宁,你不喜欢陆琛的吧。”终于,抵不过心底的嫉妒,他还是问了出来,怕雾宁不懂,他问道,“你想和陆琛在一起还是和我在一起?”
陆琛对她好,超过他太多。
同意娶她,一则是为了阻止京中闲言碎语,二则她长得不赖,能勾起他的情动,知道她和陆琛的相处后,他才知道自己有多淡漠,他们一起,从来都是她顺着他,凡事以他的心思来,而她和陆琛,都是陆琛在付出。
雾宁声音断断续续的,“想和你白头到老,但是不能。”
她不想他们的孩子一辈子抬不起头来做人。
谢池墨抱着她,愈发用力,“有第一句就够了。”
第二句,他当没听见。
两人许久没有亲热,谢池墨发了狠,事毕,雾宁汗流浃背趴在床上,有气无力的闭着眼,谢池墨靠着靠枕,望着头顶的帘帐想事,雾宁翻了个身,轻轻喊了声相公,谢池墨答了句,旁边的人忽然睁开了眼。
谢池墨见她面色仓皇,心沉了沉。
张了张嘴,没有多问。
夜幕低垂,微风夹杂着淡淡的热气,谢池墨在雅筑院待了一整天的事儿在府里传开,用不着大家刻意打听,只看守在院子门口的侍卫就知道了。
近三个月,谢池墨第一回在家超过两个时辰,常嬷嬷是老夫人跟前的红人,能打听到的事儿多些,自然知道谢池墨把丁家人抓了,二房三房唯恐天下不乱,到处造谣生事,被谢池墨收拾一通后安静多了,但萧氏死性不改,这不,又在老夫人跟前煽风点火了。
常嬷嬷进屋服侍老夫人休息,斜了眼边上假装掖眼角的萧氏,萧氏不以为然,继续道,“母亲,儿媳也是没办法啊,当初池墨成亲,我当婶婶的打心底为他开心,见着侄媳妇,儿媳还称赞池墨好运气,娶了个国色天香的美人,没想到,结果成了这样子。”
萧氏隔三差五就要来福寿园哭,说谢池墨拖累了二房三房儿女说亲。
反反复复那些话,都是老生常谈的话了。
“二夫人,时辰不早了,老夫人明日还要早起诵经呢。”萧氏抱着什么目的她和老夫人都有数,萧氏是怕受拖累想要分家,但又怕外边人戳她脊梁骨,拐弯抹角哭诉自己心里的苦,希望老夫人自己提。
萧氏讪讪瞅了眼边上的沙漏,唉声叹气道,“母亲,是儿媳糊涂了,不打扰您休息,这就回去了。”
常嬷嬷送萧氏走了才折身回来和老夫人说话,“丁冠中在雅筑院跪了一整天了,世子爷没吭声,丁小姐和丁夫人被关在柴房,听说,世子爷身边的黑衣动了手。”
黑衣最擅长审问,丁婉柔和霍氏估计吃了不少苦头。
老夫人皱眉,“什么原因?”
“老奴不知,丁小姐和丁夫人出门,出门没多久遇着位晕倒的姑娘,正好世子爷回府,把她们拦下了。”常嬷嬷以为是谢池墨在外查到了丁家什么事才把人拦下的,没有想到和晕倒的雾宁有关。
老夫人想了片刻,狐疑道,“池墨做事有分寸,丁婉柔再不合他意他都没对丁冠中下手,难道雾宁那孩子失踪是丁家人做的?”
常嬷嬷打水替老夫人洗脚,闻言,思忖道,“不会吧,丁家的手再长不可能伸到边溪,还在刘贤眼皮子底下把人带走了。”
老夫人想想也是,但如果不是雾宁的事儿,谢池墨为什么要对付丁家。
“我看二房是沉不住气了,国公爷说二房三房想分家就分出去,家和万事兴,二房三房如今翅膀硬了,知道暗中使绊子了,留在国公府只会是累赘,分出去各过各的也好,以后落魄也好,繁荣也罢,都和他们没有关系。”老夫人搓着脚,和常嬷嬷说起分家的事情来。
她今天数落了通谢正均不假,真正想和谢正均说的是分家的事儿,要不是老国公死前托付,她才懒得过问二房三房的事情呢。
“二房三房做的事太过让人寒心了,不怕老夫人说我,外人越是嘲笑世子夫人,老奴就越喜欢她,世子夫人性子温柔,为人处事毫无心计,那些自诩为百年世家的小姐,不见得比世子夫人强。”可能是年纪大了,常嬷嬷于心不忍。
老夫人派人查探过雾宁的事儿,雾宁从小养尊处优,没有经历过人心险恶,许多事都不懂。
单纯善良的小姑娘,更能勾起人的保护欲,这是一位老妈子说的话,形容的却是雾宁那类人。
老夫人叹了口气,“雾宁啊,是个可怜的,我啊就盼着她别回来了。”
她一回来,整个国公府又会被推向风口浪尖,尤其,雾宁牵扯进越西国的奸细一事,处理不好,会让谢家和皇家生出隔阂,更甚至,皇上会以为谢家通敌卖国,那样的话,谢家就真的完了。
这样一比较,什么名声,权势,都是虚的。
繁华富贵,都比不过活命重要。
雾宁睡着后,谢池墨出了门,丁婉柔和霍氏只剩下半条命,他到的时候,黑衣正从里边出来,躬身禀告道,“全说了,丁小姐昨日摘桃遇着世子夫人,一时没认出来,今早回过神,准备去小镇斩草除根,碰到夫人晕倒在路边,她没认出来,是丁夫人对着图册认出来的。”
“至于图册,是丁小姐从王夫人手里买来的。”
王家已经被查封了,丁婉柔是之前买的。
谢池墨顿足,“把她们送回丁家,丁冠中这些年中饱私囊,该吐些出来,你和我出门一趟。”
身后的柴房,传来丁婉柔声嘶力竭的哭喊,“谢池墨,她就是个妓.女,一辈子服侍男人,你看见了吧,车夫抱过她,小厮摸过她的手,刘贤搂过她的腰,你就是犯贱......”
黑衣脸色沉了沉,看向谢池墨,谢池墨抿着唇,眼底闪过杀意,“不用留着了。”
他的人,还轮不到她来评价。
黑衣依言称是,丁家不知足,如今是彻底完了。
谢池墨依着雾宁的描述,找到了雾宁说的那处宅子,然而,只剩下一片废墟,问周围的人打听,说是去年夏天一场起了一场大火,里边的人没有出来。
黑衣进去搜寻一番,宅子被人清理过了,什么都没有留下,他看向沉思不语的谢池墨,问道,“世子爷,接下来怎么办?”
“派人埋伏在小镇,陆琛不知道雾宁回来了,估计会派人去小镇接她。”
雾宁将过去的事一五一十写了下来,透过雾宁,他知道陆琛的性子。
一个想方设法占尽便宜的人。
黑衣应下,又听谢池墨道,“去户部查查这宅子是谁的,过去五十年的主人都查出来。”那场大火,不偏不倚刚好在雾宁离开的那晚,雾宁走后是不是发生了什么,雾宁没有提到的陆春去哪儿了?
陆春,陆琛,陆深,以姓氏给奴才命名的,一般只有百年世家。
雾宁背后的人,到底是谁?